原来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一个还算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跟他借了笔款子做生意周转,约好半年还钱,可没想到对方投资失败,血本无归,几乎成了穷光蛋。不过这朋友倒也实诚,直接告诉他还钱是不可能了,你看有什么能拿的就全拿走吧。
李云涛也愁了,这笔钱可不算小数,哪怕把朋友的房子和车全抵债也不够啊,总不能抢人家老婆吧。而且这钱他是背着家里偷偷借的,如果让老爹知道了,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那朋友最后一拍大腿,说他手上还有件古董,是祖上传下来的,他自己也不懂行,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相信的话就找人鉴定一下,不管值多钱都当抵债了,要是不信,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李云涛急着赶紧把烂账补上,也只好答应了。那朋友便把古董找了出来,也就是这幅用彩绢绘制的画。
李云涛的爷爷辈当年靠捣腾古董行起家,到父辈才开始做一般的生意,但他从小在爷爷家长大,耳濡目染的也大致对古玩和风水玄学有所了解。当时他搭眼一瞧就知道这是河南南阳有名的烙画,是起源于汉代的一门高深神奇的技艺,可惜后来失传了,虽说现在重新找了回来,但其实距离真正的烙画相差很远,这玩意儿要是真的那可值大发了。
他仔细看了半天,确定这绝非近代的普通工艺品,的确是个老物件,顿时来了精神,于是又问了几句关于这画的事。那朋友开头不愿意讲,说提起来没得辱没了祖宗,可是后来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这才终于开了口。
原来李云涛这个朋友祖上本是凤阳人氏,蒙元至正末年,家族里有个人跟随朱元璋打天下,专门负责筹集粮饷和军队的度支,很得信任。
那年头中华大地被蒙古鞑子祸害的民不聊生,俗话说“皇上不差饥饿兵”,没有钱粮就养不了人,打不了仗。朱元璋的队伍为了生存,除了抢劫州郡官府以外也时常挖坟掘墓,打死人的主意,他家那位祖先自然就成了直接指挥者,于是偷偷把不少钱财和好东西都中饱私囊了,然后让亲信秘密运走,藏在一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朱老板“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建立大明朝,他那位老祖宗也就顺理成章的进了南京城。朱老板在位的时候做到过户部尚书,也算是显赫一时了。
但可惜好景不长,朱老板后来兴起大狱,肆意屠戮开国功臣,什么李善长、徐达、胡惟庸、蓝玉……基本上没有几个能得善终的。他家那位老祖宗也因言获罪,只不过相比前面那些猛人来说属于无关痛痒的小把戏,廷杖之后便削职为民,赶出了南京城。
这位老先生就此隐姓埋名,带着家人辗转来到河南地界,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怕给子孙招祸,所以至死不敢取用当年私藏的宝藏,家族直到今天也没重新兴旺起来,祖辈传下来的东西也就只剩下这幅画了。
李云涛听完之后就觉得有些蹊跷,若论中国画的构图,无论是山水、人物还是花鸟鱼虫总要有个主次之分,适当留白,而这幅画却毫无主体意境而言,光是群山就差不多将整个画面占满了,中间那条河更是显得异常突兀,而山谷中的那个村子,简直连点缀都算不上,几乎可以称为败笔。
当然,这些问题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但在李云涛眼中却太有悖常理,这幅画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便把画拿回了家。
经过几天的研究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这幅画的写实性远远要大于艺术性,似乎是在有意描绘一个地方的特征。再看题跋上面的内容,也是一些关于方位的隐晦提示,于是他便大胆的猜测这幅画十有八九就是他朋友的祖先当年秘密藏宝的示意图!
他大喜过望,于是继续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他根据画上的指示,又翻阅了大量明代的地图资料跟今天的对比之后,终于确定了藏宝的大致地点。
可是李云涛一个人不可能去,即使找到了地方也没办法把东西隐蔽的拉走,要想成事必须找几个可靠的伙伴。后来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他认识了周涵,经过一段接触后,互相都觉得对方是那种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而且正好两人又都被经济问题所困,于是一拍即合,果断决定采取行动,但同时也觉得只有两个人去还是单薄了一些,周涵便想到了我和老烟枪。
李云涛说到这里,便把话头重新交给了周涵。
周涵看着我和老烟枪说,怎么样?你们俩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老烟枪当即点头道,话都到这份儿上了,那还有啥说的,整呗!老哥我大本事没有,干个力气活儿指定行啊。
周涵笑道,好,烟哥就是爽快。
他接着把目光转向我问道,彬子,你呢?
我低头想了一下,虽然隐隐还是觉得这事儿并不怎么靠谱,但想起自己现在的屌丝境遇,别说买房成家了,刚才在大街上甚至连个三千来块的游戏机都舍不得买,这种人生怎一个悲催了得,当下叹了口气说,既然大家不嫌弃,那就算我一个。
第三章 寻村
周涵见我也表了态之后,当即一拍大腿笑道,好,这就齐了!
他接着端起酒杯继续道,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咱们这事儿一定能成。来,干了!
众人纷纷起身,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感觉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更近了一层。席间的气氛也重新活跃了起来,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
我不知不觉便醉了,最后连怎么走出馆子,怎么回家的都不清楚。
隔了一天之后,周涵又召集我们在他家见面,由李云涛把有关宝藏的具体情况介绍了一下。
原来那幅烙画所指的地方在邻近浙江的皖南山区一带,据他在历代史料、图集以及地方志略中的考证,那里从前的确有个村子,叫做“匣坑”。然而自从大明洪武年代过后便突然在史料上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地图上仍不见标注,说不定现在这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具体的藏宝地点只能到那里再想办法找,所以这一去很可能不是三天两天的事。
周涵接过话来说,那里交通和通讯肯定都不方便,深山老林里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危险,咱们是去求财,不是去玩儿命,所以要准备的充分一点儿。不过谁也没长前后眼,如果有什么事儿最好提前交待一下,省得到时候后悔。
我们听完都默然无语,周涵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即使用脚趾头想,这次的行动也不会太太平平,没准儿还有生命危险,可宝藏的诱惑力却难以抵挡,尤其是周涵和李云涛这样急需巨款的人。尽管老烟枪始终没有说过什么,但同样能感觉得到他也迫切等着钱用,只有我像是个跟风凑热闹的闲人。
过了半晌后,还是周涵先开了口。他先是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就和我们把要准备的东西合计了一下,并约定一个星期后出发。
接着就是分派任务,李云涛的任务最重,他要利用剩余不多的时间继续研究手头的资料,争取找到线索把寻找范围再缩小一些;我负责在业余时间帮周涵采购必备物品;而老烟枪因为有老婆孩子,所以没有特别任务,只要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到时能顺利出发就行了。
周涵最后道,兄弟们,我有句话憋了好久,现在不说也得说了。这回的事儿虽然谈不上犯法,但宝藏毕竟人家祖上留下的,除了云涛之外,咱们取了多少有点儿不义,这都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所以到时候如果真的运气好被我们找到了,也别太贪,差不多就行了,免得遭报应。我那份儿只要够结婚,不用家里操心就行了。云涛,你那朋友也不容易,这次要是便宜了咱们,除了该还你的之外也别逼得人家太紧了。
李云涛点头道,哎,周哥这话说嘞实在,要他嘞房子车子奏(做)啥?俺又不是放高利贷,只要补上那笔账就中嘞,以后朋友之间该咋着还咋着。
我和老烟枪也跟着表示同意,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此后的几天,我静下心来一想,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到底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上来。本打算去问问老O的意见,可是家伙自从那天在街头神秘失踪后就彻底没了人影儿,连上班时间也找不到他了,我没办法,只好作罢。
一周后的清晨,硬着头皮提前向领导请了一个星期长假的我来到周涵家,和其他三人会合后,乘坐李云涛的车出发了。
他这次没有开那辆凯迪拉克,而是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辆又脏又旧的破金杯,刚刚好容得下我们四个人和所有的行李。想来应该是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价格估计也很便宜,就算在最后扔在大山里也不会心疼。
出城之后,我们直接上了高速,沿路南下。周涵开车,李云涛则拿着地图坐在副驾驶座上指示行进路线。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进入了安徽南部的山区地带,本来还若有若无的手机信号顿时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时李云涛却突然让周涵将车子驶下了高速公路,七拐八绕的进入了一条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老路,从牌子上“S”开头的符号看应该是条省道,但路况相当差劲,颠簸的我们头都要晕了。
周涵看了一眼地图对李云涛说,真服了你了,我开车去南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路算熟的,你第一次来居然就能找到这么偏的地方。
李云涛嘿嘿一笑说,周哥,看恁说嘞,我也是翻资料,然后看地图发现嘞,这地方太偏,别说你了,就连那些天天泡在公路上的老驾都有多少知道嘞。
老烟枪凑上去看了一眼地图说,我咋瞅着这上头的地形跟你那幅烙画儿不大一样呢?好像没看着哪儿有个山沟子啊。咱不会进去以后整一圈儿白忙活,啥也没弄着吧?这嘎达憋屈的,连他妈手机信号都没有,要是在山里头迷了路,那可咋整?
周涵也跟着说,是啊,云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迷路,咱哥儿四个就倒霉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门儿。
李云涛说,刘哥,周哥,恁就放心呗,这山川地理都在随着时间变化,从前嘞地图跟现在比肯定不会一样,但是地形能变,这画上的文字是不会变的,宝藏的范围肯定就在这一带,咱顺着这路走,肯定木错。
就这样沿路又走了一个小时,我们早已经进入了山区的腹地。车子也从省道来到一条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小路。沿途经过不少村庄,它们大都是依山造屋,傍水结村,生长在崇山峻岭的夹缝中,但经过李云涛的深思熟虑和仔细辨识后,统统都被否定了。
车子这时候也快没油了,大家人困马乏,正好趁此机会下来透口气。我和老烟枪用特意预备的油桶给车子加油,而周涵和李云涛就在车子旁边拿着地图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此时早已过了中午,我们都饿得眼睛发绿,于是各自吃了些带来的便携食品。只有李云涛愁眉不展,蹲在车子旁边对着地图冥思苦想,还时不时的用铅笔画上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