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走在庭院时,经常会不小心踏到夏蝉的尸骸。」 「嗯。」 「前些天还叫得那么响亮的蝉,今天就变成尸骸躺在地面……」 「这又怎么了?」晴明问。 博雅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答: 「晴明,那样就可以吧……」 「『那样』指的是什么事?」 「生在这个世间,在有限的生涯中,一味地呜叫,完成了某件事后,某天早晨,肉体沾着朝露躺在地面……我是说,这样就可以吧,晴明……」 「博雅,你怎么了?」 「什么意思?」 「你今天似乎特别怪……」 「我有时也会有心事。」 「博雅,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喂,晴明,我说的明明不是这种事。你不要提这个。」 「博雅,你声音变大了。」 「没有变大。」 「你看!」 「你老是这样嘲弄别人,这是你的坏习惯。我刚才是说,今天早晨看见蝉的尸骸,所以有点感慨,就这样而已。你不要开我玩笑……」 「抱歉。」晴明道:「那么,你到底在感慨什么?」 「我真正想说的是,人也应该在有限的生涯中,尽己所能地去呜叫。可是,经你这么一嘲弄,我觉得,虽然我说出我的感想,但心里真正的想法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我内心的真正感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哎,对不起,博雅,是我不好。」 「算了。」 「博雅,你不是在闹别扭吧?」 「这点小事,我闹什么别扭?」 「那就好。我正打算要你陪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长乐寺的念海僧都托我办一件事。今晚,我必须前往东山长乐寺一趟。」 「对方托你办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 晴明开始描述以下的事。 三 众人都察觉最近的实惠有点怪。 他早上老是起不了床。 实惠在寺内角落搭了一间简陋茅屋,独自一人住在屋内。若是往常,每天早上他比任何人都早起。打扫完院子等处的落叶和小树枝后,再去吃饭。 但是,这五天来,他每天都无法自己起床。 待其他僧人去叫他,他才勉强醒来,起床后,只见他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不但睡眼惺忪,脚步亦踉踉跄跄。 第二天比第一天严重,第四天比第三天严重,到了第五天,实惠更加消瘦,眼眶也凹陷了。别人对他说: 「你大概生病了,躺着吧。」 「我没有生病。我很健康,请各位不用担忧。」 实惠总是如此答。 「这里咱一定有蹊跷。」 于是有几名僧人在天还未全亮时,点着灯火悄悄去偷窥实惠的草庵。 他们在外面微微拉开格子板墙(注2),把眼睛贴在缝隙偷看,只见屋内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本以为是实惠在翻身,但实际上似乎不是如此。 唔唔唔…… 唔唔唔…… 屋内甚至传出听起来像是实惠发出的低沉呻吟声。 僧人再将格子板墙往上拉开,腾出更大空隙后,继而将手持的灯火伸进窗缝细瞧屋内。 啊! 偷窥的僧人暗叫一声。他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他看到的光景实在太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