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荻是大盗,是浪子,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少年,也是卜鹰的朋友。 洗过了澡打着赤膊进来,一身白玉般的细皮白肉上,至少有十七、八道各式各样的伤疤,一个“真人”现在看起来反倒有点像是假人了。 “这些刀疤都是真刀真枪砍出来的?” “一点不假。”白荻说:“每一道刀疤都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那倒不怕。”小虫说:“卜老大说你是个祸害,祸害一千年,你暂时还死不了的。” × × ×洞室里没有点灯,小鬼在外面望风,三个大人就在阴森森的黑暗中商议了起来,看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卜鹰先问聂小虫: “你们已经去过小丁香?卓二姐已经见到了韩浪?” “她先到小丁香的。” “两个人见面的情况怎么样?” “两个人表面显然都很镇静,其实都有点激动。”小虫说:“那位韩大爷,好像也是个多情人,对卓二姐还有点旧情难忘的样子。” “对他们的女儿阿莲呢?” “听到自己的女儿很可能已经遭到了别人毒手,他心里当然也不会好受。” “他赞成我们的计划?” “原则上是赞成的,只不过对那位贵客还是有点担心而已。”小虫说:“他一直强调,武林中很少有那么可怕的人物。” 卜鹰同意。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人的确是我想像中那个人,那么他的确可以算做近五十年来江湖中最可怕的三个人其中之一。” 他又问小虫:“韩浪能不能确定他是谁?” 小虫点头,卜鹰追问: “韩浪说他是什么?” 小虫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虽然明明知道这地方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但却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他说的这个人会忽然变成了隐形的恶魔,躲在黑暗中偷听。 在江湖中大多数人心目里,这个人又好像是根本不存在,又好像是无所不在的。 白荻虽然明知道聂小虫要说出的人是谁,可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像还不太相信自己居然会变成这个人的对手。 这时候聂小虫终于总算说出了这个名字。 “银雕”。 聂小虫用一种特别慎重的态度说: “银雕,韩浪已经证实了这次他们的贵客就是银雕,程小青也完全同意。” 小虫又补充:“在刑部的档案记载中,银雕的确是个不吃鱼的人,而且从来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对紫丁香这个组织一直都很有兴趣。” “为什么?” “因为紫丁香有财力,有地盘,不但组织严密,还有一流的人才。” 聂小虫解释: “关于训练组织规划这方面的工作,钱东权是一流人才,金家的财势在江湖中可以名列前十名,老主人体弱多病,大小姐总是比较容易控制的。” “这一点银雕好像看错了。” “江湖中最赚钱的两种行业就是赌和女人,这方面韩浪是专家,所以紫丁香的财路一向很广,这是让银雕觉得最有兴趣的地方。” “可是紫丁香组织却缺少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所以也看上了银雕,想利用银雕来做他们打响名气的活招牌。”小虫说:“所以两下一拍即合。” “韩浪和钱东权好像也低估了金碎心的剑法。” “不但他们没有想到,连我都没有想到。”小虫说:“最奇怪的一点,还是她的剑和程小青的刀。” “他们已交过手?” “是的。”小虫说:“在他们交手之前,小雀一直认为程小青在十三招之内就可以取金碎心的性命,我也赞成。” 他说:“我们都见过程小青新练的刀法,那确实有点魔气。” ──不是霸气,也不是杀气,而魔气。 ──如意天魔,天下无敌。 聂小虫说:“奇怪的是,程小青的刀一遇到金碎心的剑,就好像模子嵌进了木槽,泥巴倒进了模子,就好像男人碰到了合意的女人一样,一下子就套牢了,就好像特地配上去的。” 这种情况绝不是时常可以见到的,若非亲眼见到,又很难了解。 所以聂小虫又解释: “程小青一刀出手,无论招式多么巧妙,变化多么复杂,这一刀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砍入金碎心剑法的陷阱中,就好像自投罗网的鸟雀一样,一下子就被她捉牢。” 他又说:“可是金碎心又无法利用这机会伤他,甚至无法反击,因为她的剑套牢他的刀时,本身也被套住了,也同样无法再施展杀手。” “这一刀一剑若是联手合攻,配合得当然也同样密切。” “看起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金碎心的剑看起来是不是也跟程小青的刀一样,带着几分魔气。” “是有一点。” 卜鹰叹息,喃喃的说: “天刀地剑,天伤地绝,天地交泰,神魔无敌,卅三年后,我教重尊。” 他叹息说:“昔年小楼先生的咒语,如今难道真要灵验了?” × × ×时候好像已经很紧迫,所以聂小虫先不问枝节,只说要点: “南宫玉毕竟不愧是个有见识的人,据说他一看金碎心出手,就要金碎心和程小青碰一碰,可能他在那时候就已看出这一刀一剑中的神秘关系,他要刀剑联手,很可能就是为了要他们对付银雕了。” “有理。” “看到了这一刀一剑间配合的契机,韩浪才认为我们可以放手对付银雕了。” “他怎么说?” “他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从这边的秘道中进入紫丁香的花蕊。” “他们就配合金碎心和程小青的刀剑,在丁香岛阻断银雕的去路。” “对。” “这消息会不会有人泄漏?” “绝不会。”聂小虫说:“银雕本来就没有朋友,这些人更不是他的朋友。” “钱东权呢?”卜鹰说:“据说他到了丁香岛后,只有钱东权能见到他。” “那只因为钱东权绝不可能出手暗算他,甚至连看都看不到他。” “钱东权是个瞎子?” “虽然不是瞎子,也差不多了。”小虫说:“钱东权的视力,几乎已经完全损坏,近在眼前一两尺内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楚。” 卜鹰微笑。 “那就可以放心了。”他说:“看不到近处的人,有时反而会看得远些。” 小虫也笑:“能看得远的人,现在大概已经看到银雕的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