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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节

“救……救我。王家作孽至尽,我……我不能回去。”
我一看,这玩意我居然见过,正是以前来鬼市的时候碰到过的那老头,这老鬼的一双老眼就那么看着我,脖子被一根链子捆的绑紧,脑海中这老头那沙哑的声音还在说,“你从里头出来,你进去过?都看到咧……你都看到啦?……”
“千只鬼魂飞魄散,才练出来了你的手罡,小伙子,你敢摸摸自己的良心?无数冤魂,总有一天会让你们遭报应。业障……王家丧尽天良,生性凉薄……”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老头狰狞无比的脸上似乎还在笑,接着也是被那链子一捆,就在这时候,我看到这玩意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神采,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干泥巴的样子。这老头表情变的极其惊恐,突然,一只手就那么朝着我伸了过来。
“救我……”
看着那双眼睛,似乎受尽无数的痛苦,我脑壳发了懵,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憋的极其难受,捏捏咄咄的就要伸出手去。与此同时,我嘴里头还在喃喃的念着,“你……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对?”
一旁的老铲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爷,他在跟你说什么?”
“小爷,别管那些,鬼这种东西,最他娘的喜欢骗人,没两下就能看出来你心头在想些什么,然后讲究这个来骗你咧。”
就在这时候,我心头一惊,只见黑漆漆的门槛里头,一只干枯的手就那么伸了出来,慢慢的抓住这老头的身子,往下一拖。老头整个身子都透出绝望,彻底变得失去了神采,就那么看着我,被那只不知大从多深的地方伸出来的手拖了下去,哗哗的链子声中,“丑脸”猛的叫了一声,“小爷,小心。”
我心头一惊,只见已经空荡荡的门槛里头,那只干枯的手居然悄悄的又是伸了出来,这一回居然朝着我抓了过来。老铲神色骇然,正要有所动作,却被“丑脸”给死死拖住。似乎所有人都不敢动一下,一个汉子在一旁像是认识这玩意,声音都抖的不行,猛的喊了一声,“他也是二狗子的亲戚,别抓他。”
要是平时,我肯定以为这狗日的疯了,不过二狗子三个字一出,我心头惊的不行,这回却像是没了作用一般,那只干枯的手继续朝着我伸过来,我下意识的想躲,却发现这玩意速度快的不行,轻轻的碰了我一下,之后瞬间缩了回去。周围又回复了安静,我只觉得全身都已经发麻,就这么看着那黑漆漆的门槛里头。
“小爷,那只手就是之前那些干枯的东西,怎……怎么就只是摸了下你的头?”
这汉子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我心头复杂,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意识之中,我竟然看清楚了门槛里头的场景,那是一个干枯突然出现的干枯人影,正是我下头见过的那说饿得慌生不起火的老头,一手拖着那被链子捆着的老鬼,这干枯的影子一张脸和之前完全不同,这一回居然有些慈祥,似乎有些不舍,那只干枯的手就那么伸出来轻轻的摸了下我的脑壳,然后彻底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渊一般的门槛里头……
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因为我慢慢的跪了下来,对着那黑漆漆的屋子里头,磕了三个响头。丑脸神色很是异样,“小爷,你都知道了?”
我没有说话,不管此时心头是如何复杂,但归根结底,我就记住了一件事情,那干枯的老头的那句,“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家主。”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来第一次看到一个我真正意义上的祖宗,那深渊下头的东西已经是完全超出了我的认识,甚至于颠覆了我心头一直以来的很多想法……
周围所有被链子锁着的东西都已经被拖了回去,只剩下一间间烂的不行的屋子,几个人开始朝着外头走。这时候我才发现,镇子的其他地方,数不清的厉鬼还在疯狂的相互撕咬。而镇子尽头的土坡中,竟然已经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两个汉子抬着我,老铲就在前头开道,我影子一阵模糊,在无数嘶吼声中,这一回彻底的晕了过去……
一觉醒来,才发现我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头,浑身都没有力气,特别是两只手,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全身上下被贴满了碎叶子一般的玩意,一坨一坨的像是已经干了,味道难闻的不行。
“小爷,醒咧?”
一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正是老鬼,就坐在我旁边,手里头还拿着个石头窝子把一堆叶子碾碎。
“这些玩意是养魂的,这回你可伤的不轻,魂都差点散,要是他们晚把你带回来几个时辰,怕是就彻底回不来咧,魂根子都伤这么重,起码得躺三个月。”
我心头还在回忆着昏过去的事儿,开口说话都觉得扯着痛,“桂叔,我睡了几天咧?”
第418章
掌柜的嘿嘿一笑,“这是第五天了。”说完朝着外头招呼了一声,“德庆,来帮小爷把药敷了,算时间他也该拉了。”说完就朝着外头走,不多时,一个伙计笑嘿嘿的走了进来,手里头还端着个盆,“小爷,您可算醒了。你不晓得,这几天你昏着吃不下去东西,全是我帮你嚼碎了灌进去。”
我心头一个哆嗦,看着这汉子一张麻子脸,瞬间胃子就开始翻,“你……再说一遍?嚼什么碎?”
看着我难受之极的表情,这汉子反应过来了什么,“小爷,额说错咧,我的意思是把饭合着药在边上这石头窝子里头搅碎了喂的你。”
我舒了口气,在心头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发音不准。把叶子敷在我两个手膀子上头之后,这货就开始拿出一碗东西倒在那石头窝子里头杵,等到全杵烂了,又是把旁边的一碗药给倒了进去,用手在里头搅合搅合,端到了我嘴巴面前,“小爷,来吃饭咧。”
看着面前这一碗粘糊糊的玩意,我瞟了一眼这汉子一只手五个指甲里头全是黑泥,当着我的面还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我咬着牙喝了进去。
“谢了,庆哥。”
“小爷,你这是说哪儿的话。这都是我德庆该做的,你忘咧?半年前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就在这时候,这汉子动作娴熟的端了个盆出来放在床边上,我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看着这狗日的就要来翻我的铺盖,“锤子哟,你先给我出去。”
“小爷,你那床板下头有个洞,事儿不要我帮忙你就自己办咧。”
……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总算是回了自己店子,这时候正坐在椅子上头,走路还是成问题,老鬼给我弄了副拐杖,我叼着根烟,生活好歹可以自理,呆子带着个袖标一早就出了门,一个多月的时间,陆陆续续的店子都重新开了门,眼看着砖街变得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呆子这货整天就在外头转悠,这儿一包,那儿一条,狗日的尝到甜头之后压根连店子都不回。
只是包括饭馆在内的其中三个店子,已经是换了掌柜。那天晚上,三个老头在古董店里头躺下去,就再也没有能够醒过来。等到发丧那天,在街上办完白事,之后三个老头的尸体被装进棺材,说是要运回老家去埋。除了那饭馆老板之外,另外一个老头还扇过我一巴掌,转眼间就已经成了尸体……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三个平时不显眼,就守着那那三店子的老头在砖街分量有多重。上山那天,几乎所有老掌柜都到了个齐。一个个脸上全是悲戚的神色。整个送上山的队伍一片愁云惨淡,当三个老头的棺材放下去之后,不管年纪大小,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我几乎是第一次见到老鬼红了眼睛,明明老鬼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但三个老头下葬的那天,不只是他,就连旁边好些老头,给人的感觉都像是死了亲哥亲长辈一般。砖街周围下的招子全都废了不说,这三人的棺材让整个上山队伍给人一种灰败的感觉。
当天我被人抬着到了山上,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全都看着那三幅棺材。
连我在内,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三幅棺材下土。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伙计铲土下去的时候,老鬼的语气像是轻描淡写,却都有些抖的只对我念,“我还是个伙计的时候,陈伯就跟我说,说街上这些掌柜的只知道出去挖坟倒东西,他看不上那些,他有空的时候,就是提着跟墨线带着壶沱茶出去转山,一个土坡子一个土坡子的跑,帮人看个八字充回阴阳先生。他老人家这辈子,没有挖过人一个坟,他最爱的,就是转山路过的时候,扯把草根子边嚼味儿边碎碎念。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有一回老爷子告诉我,他在跟那些周边的死人说话。这周边的山头上,哪些地方坟头草多压的里头的人不舒服,哪些隔得近的天天打架,陈伯他老人家心头都清清楚楚……”
……
老铲正坐在我旁边,已经是来个半个小时,眼睛一个劲的瞅着墙上的营业执照。
“小爷,这婆娘就得管管,要是我早晓得,早就教了你几招,俗话说的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心头吃惊,没想到老铲这粗汉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晓得老铲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接下来的一本正经的一句话噎的我难受,“小爷,我算是弄明白咧,要说别处,你都像文秀。偏偏在这方面,你估计随你爹的性子。”
像是想通了里头的道理,老铲口气变的郑重,“反正成都成了你婆娘,额觉得写谁的名字还不都一样?”
我心头明白,我这点破事整个砖街早就传了个遍,一个个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老铲抽了口烟,站起来就要走,我直接是开了口,“铲叔,你真的不晓得我叔去了哪儿?”
老铲脸色一变,“这个把月你都问了那么多遍了。额要是知道,还能坐在这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我早就觉得老铲说的是真话,但还是一遍一遍的问。
老铲话锋一转,“小爷,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多少看出来,这回的事儿,内堂那些人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已经是提前做了准备。这回太过凶险,就连二爷都已经是没敢出那村子。你没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头?”
“现在已经开始派人出去找那些聚阴养鬼的风水地儿风水地儿,前几天我又去过一回那河滩,压根就瞅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这些地方还不晓得有多少个,全都是藏了好几百年,聚了几百年的阴气,而且那些来冲鬼市的厉鬼,很有问题,似乎这些阴路不知道多少年前早就布置下来了,除了以前的那些人,估计只有内堂的和你老汉,晓得这里头的名堂。”
“小爷,二爷打电话过来说,让你过几天回去一趟。”
我猛的抬起了头,老铲叹了口气,“麻老走咧,二爷让你回去给他老人家守一个月的灵……”
我心子一紧,个把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在想着这些东西。看了一眼老铲坐的那根板凳,几年前,麻爷爷就是坐在那上头,我压根就猜不透当时他伤的有多重,一个劲的咳嗽,一双老眼眯成了一条缝,边看着这店子边说,“我澈孙孙有出息了,都开自己的店咧。”我至今还记得,麻爷爷当时那张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老铲没有再说话,慢慢的走了出去。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似乎再次回到了那乡村坝子里头,几个诡异的老头正在下棋,旁边几个小孩还在玩铁环。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沿着小路慢慢的从山那头走了过来。叠叠咄咄的声音开了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家里的孩子跑出来咧,我来找他回去。晚了他爹娘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