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瞥了我一眼,“二爷当年可没这阵势,虽说是长子,但老爷子又不止他一个儿子,那时候谁晓得老爷子心头怎么想的?当时下代家主还没定,谁敢这么搞?”
说完顿了一下,“你就不同,在外头的谁不晓得,你生下来之后老爷子简直把你当心头肉都还怕不够,整个本家都围着你一个人转,这群老家伙和屋头的那群老家伙一二十年前就认了这个理,我们这些人脑壳又不是瓜的。”
当天下午,我就带着祝君上了车,这算是我
第一回坐上祝家车子以外的高档车,之前从来没见过砖街的人开这种档次的货,一个汉子当司机,后头就我和小婆娘两个人。
开车的货一副正经模样,“小爷,你放心咧,他们都是后头跟着咧。这回不晓得有多少人要跟我抢这差事,都晓得可以回祠堂瞅一眼,那可是挣脸的事儿,我叫大贵,大壮是我哥,以后您可别忘咧您结婚的时候是我送的你和老板娘。”
一路上我和祝君都没说话,一听这伙计开了口,我实在憋得慌,递了根烟过去。顺手又拿了一根在手头,准备这货只要一点,我立马就有由头自己抽一根。
“整一根?”
这货本来笑嘿嘿的要回头接,瞬间看了眼祝君,“小爷,您不晓得,我早就戒烟了。”
我看着这狗日的满口烟牙,我心里狠狠的骂了句狗日的,把两根烟塞了回去,继续看着窗户外头。
车子开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进了山,按照我小时候的记忆,那条路没什么变化,在山里头深的不行的地方,最终,车子进了当年的那个小山村,远远的我就瞅见,一大群人已经等在了村口,最后在村子里头见到了我爸妈。
按照老鬼说的规矩,祝家女娃娃进了村,就相当于入了我王家门。
我就像是个木偶,带着旁边的小婆娘,是个老头子就上去叔公叔公的叫,村子里头一个劲的放鞭炮,那些老妈子全都笑呵呵上来朝着祝君就碎碎念,老头就在旁边做样子。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同,这场面就和小时候吃水乡边上的那些村子娶媳妇差不多,这么多年没来,除了几个见过的叔公,其余人我全都面生的紧。
到中午的时候,一群人在村里头的一个大院开始吃饭,光院子里头就摆了二十几桌,我爸妈坐在中间,均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在场的每一个老头,我爸都是摆出一副晚辈的模样,倒是我妈,脸上差点没笑抽筋,拉着祝君就没松过手,到最后上了桌子,都把小婆娘拽在自己旁边吃。
“四婶,您瞅到我媳妇没?大户人家,又是大学生咧,如果不是因为和我那狗娃子耍朋友,君儿人家现在说不定都出国了咧。”
“二嫂子,这女娃娃来的第一眼我就瞅着顺心,哪里像我们村里头的姑娘,一个个闹翻了天,可没君儿这么斯文。”
“她就是怕生,不过君儿本身家教就好,我都不晓得怎么就看上了我家这狗崽子。”
我妈嘴巴一直念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讨了个城里媳妇,我刚到就被一顿骂,这时候身上早就换了一身西装。就在这时候,为首的几个桌子上,有几个老头都还打着光脚,虽说身上的褂子干干净净,但脚上的泥巴分明是刚下了地不久才回来,其中一个闷了口酒,然后稳稳的开了口,“我说二娃,我听外头那些小崽子说,这姓祝的这家人,好像他们那头也准备办一下?”
我爸愣了一下,一时间好几个老头都看着我爸,均是开了口,“有这事?二娃,这不和规矩咧。”
我爸一副恭敬的神色,“成田叔,听娃他妈说,他们那边是准备摆个几桌,毕竟人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二娃,不是这个理,这不合规矩咧,进了我王家门,就是我王家人,哪有在那边办的道理?又不是入赘,该是这边事儿,怎么可能到外头去办?”
一句话一出,一瞬间,院子里头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院子外头吃饭的还在热闹。里头所有人都看着我爸妈,似乎那句话里头的两个字特别扎眼,让所有人都放了放筷子,更多的是看着我和祝君。全是一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第397章
其中一个老头就坐在我边上,看我低着个脑壳端着碗正要朝后缩,这老头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就开了口,“侄孙儿,你得听我跟你摆,你人老实,可不能上这个当,这事儿不是小事,这脸我们可丢不起。侄孙儿,你以后是要压担子的,可不能给祖宗丢人咧。”
这老头叠叠不休,我一个劲的点头,这老头笑眯眯的一副满意的神色,接下来一句话直接噎的我难受。
一群人还在说,似乎事情比较大。就连我爸都不再开口,最后是我妈站了出来,说什么是先进的门,再回的娘家,我妈毕竟是教书的,听着其他桌子那些婆婆大娘一个劲的念,这场景就跟小时候在街村那些看人笑话的场面有点像,我看到我妈那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是生了气,根据经验,往往这种时候接下来就是她要和别人吵架。
“在座的老辈子,说句不该说的话,人家辛辛苦苦养这么个女儿,就这么嫁过来。虽说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人娘家那边就该被你们欺负死?今儿我儿子结婚,好不容易讨了大户媳妇,这才刚进村你们就看不过。”
几个老妈子开始劝,“二嫂子,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家里头的人不都是为了小澈好咧?”
“怎么就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村里头的媳妇,当初嫁给王文仲这个木头脑壳,打着灯笼怎么就找到了他。”
一个老头气的胡子都在抖,“二娃,你看你媳妇说的什么话……你看你媳妇说的什么话……”……
当天傍晚,我和我老汉两个人走在村子外头的小路上头,和中午不同,晚上没吃完,我老汉就离了席,我赶紧跟着出来。天色有些暗,高大的身影走在前头,我就跟在后头,我时不时的看一眼我老汉的背影,心头有好多事想要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终于,我憋出了第一句话。
“老汉,村子东头是不是有个坡,上头有棵歪脖子树?”
我老汉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我想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那地方?”
我心头一惊,明显的发觉,当我提起这地方的时候,我老汉居然少有的笑了一下。我心头更加的奇怪。顺着村子外头的小路朝东周,一路上我老汉居然主动开了口,开始跟我聊摆,“小澈,我们小时候就是在这村子长大的,后头你爷爷才带我们搬出去住。当时你奶奶是村里头的接生婆,家里头好多生孩子全是找她。”
我愣了一下,老汉像是心情不错,“你以为你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儿,我们就没做过?我们小时候,大姐着的打是最少的,爹和娘下手都重,三娃被打的最多,有一回这山里头发山洪,三娃去摸了条鱼回来,被娘逮住差点给打死,我
第一回见那么大的鱼,差不多有半个人那么大,三娃抱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不敢信,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条鱼给弄死的,最后鱼给我们几个吃了,三娃在外头罚跪,最后还是我剩了点分给他。”
我心头一惊,这些事我听都没听过,奶奶下手我不晓得,不过爷爷打我老汉和三叔,我小时候都看过,大冬天的拿冷水管子冲,然后用抵门杠来铲,想起来我只觉得心头发麻。
“一开始我也为三娃不值,娘怎么能把他往死里打?后头我才晓得,他们是为了三娃好,那时候我们都还小,那事儿不久,一天早上,我和三娃出去割草,在山头上,天刚刚蒙蒙亮,文秀莫名其妙的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开始跑,我在山埂子上头拉都拉不住,刚瓦的草全被打了个倒,最后在沟里头把他给按住,三娃像是疯了,扯着边上的草就朝嘴里头塞,到中午才醒了过来,回家的时候没有草喂猪,娘问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敢说。三娃悄悄告诉我,说有个人拉着他一直跑,他怎么也逃不脱,说是那人的脸,长的很怪,简直就不是人脸,像是个鱼的脸。谁晓得当天晚上爹就出了门,后头我才知道,娘打三娃,她的意思是山里头的东西好端端的,小孩子不懂事,去惹回来本身就是文秀自己的错,反倒是爹,当天晚上就出了门,后头我晓得了这些事儿之后,也多少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按照爹的做法,肯定是去直接把那东西给杀了。娘拉不住他,只能是又打了三娃和我一顿,把气全出在我们身上……”
我愣住了,老汉讲的事儿我压根是听都没听过。
“娘说要把大姐送出去读高中,我和三娃被骂着去送,大冬天的我们两个打双光脚帮大姐背包包背了几十里路送到车站,一直送到学校才回来。三娃看了那学校之后就挪不动脚,我虽然羡慕,但回来之后不敢开口。三娃羡慕的紧,回来之后不吃饭,跟娘说以后他也要念书,要考大学,最后我们两个又被爹撵到院坝里头跪了一夜,我晓得爹本来没打算让我们读,我比三娃大,我当天晚上就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让三娃上大学,后头那么多年,我使了尽劲把爹交代的事儿全都担了下来,全都是为了这货能够读上书,谁想得到,最后娘走了,他才上到初中,就没心思去读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当年的事儿似乎是个谜,我只是听说因为奶奶的死,三叔受了刺激,似乎变了个人,连书都不读,可见他对奶奶感情之深,但我压根就不敢信,这货在小时候,居然是被奶奶打的最多的一个。
与此同时,我心头十分奇怪,老汉
第一回跟我说这么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跟在后头沉默的听。终于,到了村子东头,果然有个山坡,我跟着他沿着小路拐了上去,不多时,远远的一棵树出现在眼中。我心头一动,这地儿周围都是杂草,就长着这么一棵歪歪斜斜的玩意,粗倒是蛮粗,就是看起来磕碜的慌。
我眼睛朝着周围一个劲的瞅,第一反应就是要看出这里头的风水地势,瞅了好一会儿,硬是瞅不出来个所以然,我心头一沉,这地方的地势看似简单,说不定很有些复杂,这么多年的经验,越是简单的风水,指不定里头水就更深,“老汉,三叔叫我来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老汉皱了皱眉头,眼睛就盯着这棵树,似乎也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结果说出来的一句话让我心头闷的慌。
“他叫你来的,你就以后自己去问他。”
我心头憋的难受,继续朝着这地方的周边看,我没有发现老汉的神色有些变,就站在旁边,稳重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他没有看我,像是在对着那棵树说,“我和你三叔的路,都是爹定下的,我们没得选。你只要是记住一件事,你姓王,生下来就是王家人,我和三叔走的是王家的路,现在就是你,你也得听话,走一条王家给你的路。”
我心头一惊,老汉依旧没有看我,我一瞬间懂了太多。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旁边这高大身影,只是嗯了一声,声音抖的连我自己都差点没听见。就在最后,突然,一股不甘心袭上心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鼓起了勇气,“爹,我觉得……”
话才刚出口,就发现他眼睛瞪着我,我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噎了回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是被冲了冷水,“我从来没有强迫你。”
从小到大,和我老汉说话就是这样,一句“没有强迫我”,说的义正言辞,结果就是让我顿时生不起任何的反抗心思,只剩下历来的无力的感觉。我稳了稳口气,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老汉,我有件事儿一直想问你,当时我们去的那个墓群,三叔差点就去了一个地方,被最后被铃铛给震了回来,最后发现那地方是一棵冒着那种火的树,我……我想问,如果当时我和三叔沿着那条路走下去,是不是真的就能去我们看到过的那个地方,那……那里是……是不是真的就是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