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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这座石梁宽不过数尺,左右没有攀扶之处,又被瀑水冲溅着,人在上面站立都非常困难,更别说行走了。
  冯惟良就立于石梁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玄静三人:“裴炼师,请随贫道去到石梁对面——玉龙子就藏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对面的峭壁上,飞檐从树枝的顶端升出,如鸟翅般张开着。
  那是一座佛刹。
  已经有一位僧人站在山门前,手捻佛珠,迎候着从石梁对面而来的人。
  冯惟良道长率先走上石梁。只见他的白色衣袂在水雾中飘摇,宛若仙人腾云驾雾,一眨眼的工夫便走到了石梁对面。
  来到僧人面前,冯惟良与他相互行了个礼,意味深长的目光交错——终于来了。
  这一僧一道遂一齐面向石梁,静静等待裴玄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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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淼笑起来:“明明都对上暗语了,这老道怎么还让我们过奈何桥啊?”
  “你怕了?”聂隐娘道,“怕就留在这边。我过去便是。”她一脸冷漠地望着石梁,就好像望着一马平川。
  裴玄静也看得分明,石梁本身的宽度足够一个人从容跨过。但是,从头顶不停泼溅而来的瀑布和脚下的无底深渊,却足以让人心生恐惧,乃至魂飞魄散。令石梁成为不可逾越的,其实不是石梁本身,而是人们走上这道石梁时的畏惧之心。心慌则乱,心乱则危。
  石梁所考验的,是人的信念和勇气。
  裴玄静说:“我不怕。”
  崔淼说:“静娘不怕,我就不怕。”
  “好。”聂隐娘一点头,“我先上去,你们两个紧跟在我后面,既不要向上也不要向下看,只盯着我的背影即可。我保证你们能够平安走到对面。”
  于是聂隐娘、裴玄静、崔淼三人前后登上石梁,鱼贯而行。凌空飞溅的瀑布形成水雾,和脚下山谷中升腾起来的云雾交汇在一起,有一刻几乎把他们的身影都遮盖了,但下一刻,他们又破雾而出,稳稳当当地走下石梁。
  冯惟良道长和国清寺的方丈永清相视一笑,并肩迎上前去。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有礼了。贫僧法号永清,是这座国清寺的方丈。”永清方丈道,“历来到国清寺出家者,都必须过这一座石梁。不敢过者,就说明其信心不坚,寺中僧人会将他们一一劝回。”
  崔淼说:“奇怪,我们又不是来出家的,怎么冯道长也把我们诱来过石梁呢?”
  冯惟良坦然笑道:“并非贫道故意为难三位,只因玉龙子就藏在这座国清寺中。”
  三个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太意外了,道门最珍贵的宝物,居然藏在佛寺中?
  裴玄静转念又一想,有道理啊。正因为佛道相争尽人皆知,所以就算有人查出天台山上藏着玉龙子,也不可能搜到佛寺里去。佛寺,恰恰是收藏玉龙子最安全的地方。
  冯惟良并不多加解释,只道:“请诸位随贫道进寺,谒见玉龙子吧。”
  在永清方丈的精舍中,他们终于见到了玉龙子。
  玉龙子比想象中的小,莹白润泽,龙形栩栩如生,在龙角处还带着淡淡的绛色,确是一件叫人爱不释手的宝器,但想到凝聚其上的恩怨情仇,又不禁让人唏嘘。
  冯惟良道:“贫道已完成使命,请裴炼师收下玉龙子,贫道会送各位出山的。”
  “收下玉龙子?”裴玄静一愣。
  聂隐娘问:“怎么了?”
  裴玄静却在想,自己这一路的目的不是寻找王质夫吗?又如何演变成了带走玉龙子呢?
  不对。虽然他们追根溯源,循着王质夫在《长恨歌》中留下的线索,最终见到了玉龙子的真身,但这并非裴玄静的初衷,也不是皇太后交托给她的任务啊。
  裴玄静说:“冯道长,我是来寻找王质夫先生的。”
  “贫道已经说过了,从未见过一个叫王质夫的人。”
  聂隐娘说:“静娘,我们先把玉龙子带走,再继续找王质夫好了。”
  “隐娘!”裴玄静亦正色道,“你想过没有,我们能把玉龙子带到哪里去?”
  聂隐娘语塞了。
  他们阴差阳错寻找到的玉龙子,并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玉器。它的归属对于许多人都具有至关重大的意义,所以一直被明里暗里地争夺着。拥有它,就拥有了不可限量的权力,也面临着难以估计的危险。
  更关键的是,玉龙子不属于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没有人说话,极端的肃静中,不远处的瀑布声越发响如雷鸣一般,连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随之颤抖。
  突然,静室的门被人撞开了。一个小沙弥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师父,师父!不好了!”
  永清方丈喝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石梁对面来了好多官兵!”
  “官兵?”大家皆是一惊。官兵怎么会到天台山上来?是冲着裴玄静一行来的吗?还是为了玉龙子?
  冯惟良喝问:“裴炼师,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问她吗?她怎么知道!”聂隐娘听到官兵二字,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柳眉倒竖,“莫非道长怀疑是我们引来的官兵吗?”
  “难道不是吗?”
  裴玄静说:“冯道长,我们与官兵素无瓜葛。”
  永清方丈道:“请冯道长和几位施主暂留舍内,老衲先出去看看。”
  石梁对面的山道上,黑压压地排满了甲胄分明的官兵。骄阳下,他们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刀枪反射熠熠光芒,如同一道道利剑穿透朦胧的云雾水色。隆隆的瀑布声中突然透出一股杀气。
  荷枪持戟的士兵们前面站着一名官员,山风鼓荡起他的绯色袍服,瘦小枯干的身躯显得有些不胜负荷。脸上的几缕山羊胡须也被吹乱了,又沾了瀑布溅落的水花,湿漉漉地黏在下巴上,更显得他整副嘴脸猥琐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