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就如同内心深处那藏匿着的,见不得人的角落——潮湿,阴暗,让人感到害怕。 章悦咽了一口唾沫,她忽然感觉有些口渴。 站在黑暗中之后,她不再那么紧张了,也不再那么恐惧了。 她回过头,透过黑暗,看向身后的光明,光明显得那么刺眼,甚至是有些耀眼。 在这一刻,章悦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光明。 她看了一眼鬼手魔山的病房门,又看了一眼梁哲的病房门,两个S级别的病人,她今天都看到了,也跟他们进行了交流。 她忽然很佩服自己,发自内心的佩服。 她默默点了点头,转过头,走入了黑暗的拐角。 “蹭,蹭,蹭!”的脚步声逐渐消逝,消逝在了黑暗的尽头。 章悦不见了。 可是,她身上某些东西似乎留在了这一楼…… 这层楼里,留下了她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有淡淡的香水味,以及她那股风骚的劲头。 除此之外,她还留些了一些被梁哲窥破的秘密。 此时,梁哲正坐在地上,面对着黑乎乎的小窗口,他的眼睛缓缓闭上,耳边似乎响起了章悦的轻笑声。 刚才他将章悦催眠了吗? 显然并没有。 章悦的心理防御太强,每时每刻她都在提醒着自己,都在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不让梁哲有一丝的机会来催眠她。 然而,梁哲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催眠她。 正是因为章悦心理防御很强,她对梁哲的戒备心理也很强,而且,她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接受梁哲的潜意识引导,正是因为如此,梁哲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在刚才整个的对话过程中,梁哲一共给章悦施加了三次潜意识暗示。 他一层层剥离着章悦的内心,将她悄然引入他设下的圈套中。 她越是逃离,越是陷得越深。 她越是想要离开,越是将自己的往梁哲身边推去。 她看似没有暴露什么,没有被梁哲识破什么,也没有被暗示什么,其实她早已暴露的一点都不剩。 她的人虽已离开,那是她在意识到危险之后,强行逃离。 可是,她的心却依旧留在门口,等待着进一步的挖掘和探究。 她的心为什么会留下,是因为梁哲在章悦的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跟他给单田种下的那颗种子有所不同。 他给单田种下的,是一种定向的催眠性暗示,在事后,梁哲可以用自己的动作,语言,声音,来诱发单田脑中的催眠指令,让单田按照他事先预设好的动作来做事,当然,是很简单的动作。 这是一种控制人心的手段之一,古时候一些异教头目都会使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他的跟随者们,简单而有效。 但是,梁哲给章悦种下的,却是一颗另外的种子,这颗种子的控制权,不在梁哲的手里,而在章悦自己的手里。 梁哲没有催眠章悦,却在章悦心灵的四周不停地撩拨着,如果说章悦的心上蒙着一层面纱的话,那么梁哲就是那阵不停吹动面纱晃动的风。 风在动,纱在动,她的心也在动。 章悦那颗已经被禁锢,即将干涸,连她自己都懒得去打理的内心被梁哲擦去了上面的一层灰尘,逐渐显露了出来。 所以说,章悦的心才会留在他的门口。 章悦在回去之后,一定会不停地回想着他们这一次的对话内容,试图找出让她感到有些失魂落魄的地方。 她肯定会回来,带着她愈加强大的防御心理重新站在梁哲的跟前,而每一次跟梁哲谈话,梁哲就会拭去她一层内心上的污垢。 当章悦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之日,便是她完全被梁哲掌控的之时。 梁哲笑了起来,面对着黑洞洞的窗口,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有病的人,可以让其变得没病。 而没病的人,何尝不能让其变得有病呢。 单田,是有病的人,梁哲用暗示和催眠让他逐渐摆脱痛苦和病痛的折磨。 章悦,是无病的人,梁哲用暗示和谈话将她内心的阴暗逐渐挑拨出来,让她逐渐变得有病。 心理学的玄妙之处,在于能让有心理疾病的人走出内心的困苦,重新拥抱阳光。 但,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对立面。 一个东西越是看起来非常好用,非常有益,它的对立面就越是具有毁灭力和破坏性。 而心理学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能够让一个看起来好像没病,或者说,其实根本就一点心理病都没有的人,硬生生变成心理疾病患者,或者是重症精神病患者。 人,是一种接受暗示很强的动物,尤其是没学过心理学,没经过心理训练的人。 不管你的防御心理是弱还是强,总会有一种方式能打动你,能刺穿你的内心,对你造成某些层面上的伤害性暗示。 这暗示潜移默化,有时候,我们终其一生都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