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光下,如履薄冰,头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有的人害怕黑暗,黑暗善于隐藏和潜伏,未知的东西躲在四周,看不见,摸不着。 大脑开始泛滥,手指开始颤抖,一幅幅画面出现在脑海,耳边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响。 黑暗里,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危险。 最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会制造出什么样的怪物来吓自己。 孔武被关进了禁闭室,这还是第一次,他躺在自己病院的禁闭室里,他从来都不知道关禁闭会是这样。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庆幸自己有独处的机会,让大脑好好整理思路,想一想郑圆圆的死,想一想谁是凶手,想一想该怎么替她复仇……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面封闭的屋子里面开始弥漫起了陌生而又奇怪的味道。 身体感到了疲累,大脑感到了恐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噩梦惊醒。 然后开始焦虑,开始无助,开始感到孤独,开始拳打脚踢大吼大叫,最后精疲力竭,开始试着自言自语。 “有没有人……” “没有,真的没有吗?” “我听见了,是谁在说话?” “喂,你在哪,我伸出的手你看见了没?” 一张嘴说两家话。 一个脑袋劈成两半,相互慰藉。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孤独的人是可恨的,孤独的人是有罪的,他对得起天下人,却对不起自己。 受苦受难的唯有自己,他连自己都对不起,那活着的意义似乎就已经很小了。 所有孤独久了,人就会抑郁,抑郁严重了,就会想到自杀。 孔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呆在这个封闭黑暗的地方多久了。 他感觉可能有十几个小时了,但肚子却一点都不饿,其实也就是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然后又是两三个小时。 他从床上走到地下,蹲在角落里,数着自己的腿毛。 当数到第九百八十根的时候,他凶恶地将第九百八十一根撕扯了下来。 过去多久了? 数腿毛的过程起码有一个小时吧? 不,其实仅仅才十几分钟。 他强迫自己思考,可思考了一会之后再次放弃了,他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一种名叫害怕的东西在浆糊里面翻江倒海。 黑暗,幽静,密闭。 眼睛能看到的只有白色的床,白色的墙,整个空间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 这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棺材,只不过他找不到棺材盖在哪里。 连呼吸都逃不出去,呼出的气就悬在半空,等着他再次吸下去。 原来这就是禁闭…… 原来这就是禁闭…… 原来这就是禁闭…… 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中飘荡,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从地上站起来,他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体厚,全力一脚能够直接踢死一只羊,单手可以扯掉一只公鸡的脑袋。 可是在这里封闭的黑暗盒子里,他却孤独无助地像一个孩子。 其实没错,他庞大健壮的身体里面本来就住着一个小孩子。 每个人心里都住一个小孩子,长不大的小毛孩,只会害怕和喊救命。 站在房间里面,默数着一二三,然后蹲下,再默数四五六,然后站起。 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 反反复复,重重叠叠,黑色的影子投射到黑色的墙壁上,跳跃出黑色的孤独之舞。 他喘着粗气,自言自语,过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吧…… 不,其实仅仅才十分钟。 时间为什么这么慢……这么慢…… 他蹲了下来,原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胸口,一番运动之后,他没有感觉到热,反而感觉到了冷,那是一种彻骨的冷,冷到骨髓里和血管中。 他踉跄着爬上了床,将被子扯到自己身上。 他眯起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张恐怖的脸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