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急了:“朱爱卿,有大鱼咬钩了!”“回禀陛下,”朱威伸出另一只手,做个叩首的动作,“不过一条鲤鱼而已。”惠王听得真切,回视自己桶中的三条鲤鱼,沉思不语。“哟嗬,”公子卬不无讥讽道,“朱司徒难道欲钓北冥之鲲吗?”“回安国君的话,”朱威沉声应道,“朱威只敢钓鱼,不敢钓鲲。”“请问司徒大人,何人可以钓鲲?”“北冥之鲲,当由圣人钓之。此潭之鲲,当由陛下钓之。”惠王心中一动,盯住自己的浮漂沉思有顷,转问朱威:“朱爱卿,寡人欲钓此鲲,该如何放钩才是?”“回禀陛下,”朱威话中有话,“鲲藏于渊,鱼浮于表。陛下欲钓此鲲,不妨将钩下得深些。”“爱卿所言甚是。”惠王重重点头,收起鱼钩,将浮漂上移数尺,换上一块特大的鱼饵,用力甩入潭水深处。就在此时,毗人走到。惠王眼角瞥到:“人呢?”“回陛下,”毗人小声禀道,“老奴去晚一步,殿下已经换过衣服,出宫去了。”“出宫?”惠王眉头微皱,“他出宫干什么?”“老奴不知。”惠王沉思有顷:“去,传他速来!”“老奴遵旨!”安邑东市,惠施的牛车慢慢驰来,在闹猛处停下。惠施不慌不忙地跳下车子,将几辆牛车分别扎好,将几头牛解下来,拴在车辕头上,又在每一头牛前放了一筐干草。之后,惠施从车上取出一块木板,拿出铁钉和锤子,将木板钉在砖墙上。木板上面,是他亲手书写的“观物十事”:〖一、至大无外,至小无内二、深千里,无厚三、天与地卑,山与泽平四、物方生方死五、万物皆同皆异六、宇宙无穷亦有穷七、今日适越而昔来八、连环可解九、大地中心在燕之北、越之南十、天地一体〗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惠施拍拍手,满意地盯视木板一眼,走到木板下,背靠墙壁,席地而坐,眼睑微微闭合。在这闹市区,惠施的怪异行为,尤其是那块木牌子,很快引来一大群观众,七嘴八舌地议论不止,不时发出哄笑声。有人终于耐不住了,指着木牌,大声问道:“诸位,诸位,这句‘今日适越而昔来’,说的是啥?”有人应道:“告诉你吧,说的是,今日你刚刚到达越国,可在昨天,你已经从越国回来了。”前者惊道:“这不是瞎说吗?”观众再次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不休:“你们看,‘连环可解’。谁有连环,拿来让他解解看。”“快看哪,‘万物皆同皆异’!要是万物都是一样的,岂不是没有长短粗细、高矮胖瘦了吗?”“照他这么说,鸡就不是鸡,是狗;马也不是马,是牛。真是可笑!”“唉,此人死读书,这是读出毛病来了。”……惠子依旧是双目微闭,端坐不动。人群中,羽扇纶巾、一身富家少爷打扮的太子申两眼盯住木牌上的黑字,陷入深思。有顷,太子申抱拳揖道:“这位先生,晚生求教!”惠施的眼睛并未完全闭上,因而早已看到此人,见他发问,并不回礼,依然纹丝不动,声音却是中气甚足:“客官请讲!”“嗨,大家快看,这个怪人开口说话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嚷道。更多观众围拢上来。太子申再揖:“先生的观物十事,可有破解?”惠施朗声应道:“天地万物,有立自有破;观物十事,有观自有解。”“请问先生,”太子申道,“何为‘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惠施应道:“万物皆同,何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