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南村。听说村里的孩子都是神童。”“那是!他们村里的水,喝一口就能变聪明。”“我才跟媳妇商量。要搬到下塘集去呢。好些当官的告老都去那,那儿的水养人哪!”……若是平常,听了这些可笑的说话,小葱肯定会忍俊不禁。可是眼下,她一点笑的心情也没有,策马直奔户部衙门。小葱在户部转了一圈,没找到李敬文,却惹得大小官员诧异不已,纷纷侧目。最后,有人说李县令公事已了,已经南归了,他看见他和西南禁军押送物资的人一起走的。小葱心往下沉,正要和鲁三去李家看看,迎面来了魏铁。原来板栗借口让他去李家告知选婿结果,顺便看看李敬文是否回家了。结果发现他根本没回去,于是急忙来告诉小葱。小葱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往城外赶去。到了南华门,问了守城官兵,说不久前确实有一队西南禁军出城,遂一路疾奔赶了上去。沿途问人,直追了二三十里地,终于追上了西南禁军。西南禁军见玄武将军来了,大喜。西南军可是玄武将军的娘家。见了他们,小葱也觉得亲切,和领头的指挥使寒暄两句,就问李县令在何处。那指挥使很诧异,说李县令公事尚未完结,还要在京城呆两天,刚才不过是送他们出城而已。小葱又扑了个空,心中难受,略跟他叙了一会,便托他向镇南侯顾涧问好,然后就拱手告辞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没有再纵马疾奔,而是信马由缰,慢慢在道上晃荡,一边胡思乱想,茫然没个头绪。鲁三跟在后面,警惕地注视四周。道上三三两两来往的人和车不少,穿着鲜亮的衣裳,媳妇婆子头上更是簪金戴银,这都是往京城去看元宵灯会的百姓们。正走着,忽见前方道旁有三间茅舍,斜挑了一杆发灰的素旗,上面只有一个“酒”字。小葱满心疲惫,正要找个地方歇歇,遂跳下马背,牵着马慢慢走过去。到了近前,将马缰交给鲁三,吩咐道:“我进去坐一会。待会咱们就回城。”鲁三一愣:这是不让他跟进去了?但他马上就应道:“是!小人就在外边等。”小葱步入草堂内,里面摆着几张方桌长凳,简陋的很,却收拾得十分清爽干净,让她想起清南村的一些农户。店内生意清淡。只有一个客人,正坐在一张桌前自斟自饮。因听见掌柜招呼客人的声音,便回头张望。这一看,两人都愣住了。竟然是李敬文!他显然喝了不少酒,颧骨处酡红一片,似染了胭脂一般。“客官这边请!”掌柜的还不知情,只管殷切地招呼小葱。小葱呆了一会,慢慢走到李敬文的桌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李敬文眨巴两下朦胧的双眼,忽然嬉笑道:“是小葱啊!你咋来了哩?过来,过来坐!这老伯做的小菜有味道。比京城的好吃。有点像咱们清南村的口味。你来尝尝,再陪我喝一杯。”掌柜的是个老汉,听了这话十分欢喜,笑道:“原来二位客官认识。就坐在一处了?”小葱点头,在李敬文右手边坐下。掌柜的急忙又上了一套碗筷并酒杯。加了几个碟子,不过是乡野腌制的小菜和羊肉而已,然后就任凭二人自便了。小葱给李敬文满了酒,一边轻声问道:“你咋一个人在这喝酒呢?”这话也是白问,缘故她还不清楚?李敬文却笑道:“我心里难受。小葱,我心里头难受。我就想喝一杯。”却不说为什么难受,举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道:“这酒不好。没咱们家酿的糯米酒甜。是不是,小葱?”他凑近她脸问道,一边细瞧她,仿佛确认她是不是小葱一样,眼神有些疑惑。小葱点头道:“是!”也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她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问道:“敬文哥。你为啥难受?是不是因为小葱?她让你伤心了?”李敬文想了想,忽然用力甩甩头,仿佛在回忆一样,喃喃道:“小葱啊——好淘气的!她一个人跑到河里划水,还把狗儿丢进河里,又想法子去捞。那小狗可怜死了,叫她折腾得灌了一肚子水……”小葱泪水涌了出来,“你咋知道的?”李敬文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她脸庞小声道:“我瞧见的。我哩,就在河边一棵桃树底下看书,然后她就来了。把衣裳脱得光光的,穿件小肚兜,和一条小短裤……”那一年,四月中旬的傍晚,八岁的李敬文避开门前河段,跑到小清河上游,坐在河边一棵柳树下的草地上,靠着树干看书。这地方不大有人来,十分安静。沿河杂乱地种了许多桃柳。桃树正开花的时候,香片乱飞,簌簌轻响;柳垂金线,翠带飘扬,在清亮的河水上方荡漾,不时有几根划过水面,伴着潺潺的流水声欢笑。更有蜂儿在耳边“嗡嗡”轻鸣,下游隐隐传来媳妇们的说笑声,好像在洗菜。闹了一阵,渐渐消失,各自回家煮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