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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节

永平帝便开始口头嘉奖众将官,称他们解救大靖于水火之中,为大靖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丰功伟绩将彪炳史册。以为后人景仰;其忠心天日可鉴,为所有大靖子民永远感佩;其英勇杀敌的精神,更是举国臣民学习和效仿的楷模……
皇帝的口才很好,洋洋洒洒、慷慨激昂,直说了一刻多钟还没歇,中间有太监递上茶来润嗓子,喝完接着说。
众将官都是军人,又都年少年壮,好容易来到京城,蒙皇帝召见。心情激动自不必说,一点也不嫌皇帝啰嗦,再站两个时辰都没问题;可是。那些蕃国南雀国的俘虏就不行了,他们本来就身子娇贵,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如今站在寒风凛冽的城楼下,卑微地仰望天朝皇帝。疲惫加耻辱,身心均受折磨,不少人都摇摇欲坠。
板栗早意识到这点,他微微侧身,瞄向身后。
别人他都不担心,可是。红鸾公主却让他放不下。
正想主意如何让皇帝结束长篇大论,谁知赵耘悄悄地跟老岳父嘀咕了两句;他岳父忙悄悄地挤到皇帝身后,跟宰相杜明说了;杜明便瞅个空。上前对皇帝耳语了一番。
皇帝朝门楼下一看,立即刹住话头,话锋一转,总结道:“仗诸位将士用命,我大靖方才稳若磐石。将窃国之贼擒拿。玄武候,白虎将军。朕命你二人将那窃国的小人押上前来。”
板栗和葫芦立即转身,命军士押了南雀国王和蕃国国王上前。
永平帝见了这二人,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嗓子痛,又是一阵数落:历数本朝太祖高祖皇帝对两国的庇护之情,痛斥他们背信弃义,又责其不体念治下子民,挑起边关烽火,陷三国百姓于水火之中,越骂气势越高昂,愈觉自己是个仁义之君。
孔雀王和蕃王心灰意冷,伏地叩首,泪流满面。
大抵攻心之术莫过如此,永平帝别的话倒还罢了,只那陷百姓于水火之中,令他们无可辩驳,唯有伏地请罪,恳求天朝皇帝善待两国百姓。
永平帝怒道:“朕岂是残暴之君乎?不但会善待汝故国百姓,便是汝二人,朕也不会加之酷刑。望尔等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朕饶恕二位,切莫再图谋复国,再致流血!否则,天也难容尔等!”
两人并不惊喜——这一招谁不会?留着他们当然比杀了好,还不是为了民心嘛!
可是,紧跟着,永平帝宣布封蕃国国王为蕃王,孔雀王为孔雀王,永居靖国神都时,两人都怔住了。
这是永平帝跟几位肱骨之臣商议的结果:给个空头的王爷封号,也免得激怒两国臣民,不利于收归两国民心。
果然,两国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活着总比死了好,且国王未受到侮辱和刑罚,心里隐隐对永平帝生出感激,也只有极少数人能看透这手段。
至此,大典结束,永平帝呵呵大笑宣布:乾阳殿已摆下庆功宴,请副将军以上将领参加;余者在龙禁卫驻地设宴款待。
乾阳殿,一派歌舞升平,宫娥们如穿花蝴蝶,进进出出,呈上各种果品、琼浆玉液及美味佳肴;永平帝高居宝座,对下面文臣武将举杯,共贺这吉庆时刻。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众人都哄然说笑起来,文臣把歌功颂德的好话不要钱似的朝着皇帝砸过去,武将就算不会拍马屁,也频频对皇帝举杯敬酒。
永平帝喝的是茶水,可是茶不醉人人自醉,很快他就醺醺然了。
众人都举杯畅饮,御史大夫胡敦看着儿子胡钧,那沮丧颓废的模样让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再看看张乾、郑昊,乃至于张灵儿,无一不是或潇洒,或沉稳,或明慧。
这军中最高的职位竟然都落到张郑两家去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站起身,走下座位,来到大殿中央,对上方的永平帝躬身道:“皇上,微臣有话说。”
永平帝刚搛了块鹿肉喂进嘴,听见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既不嚼,也不咽,也不吐出来,就那么鼓着腮帮子盯着他。
老家伙,就不能让朕吃一顿安生的庆功宴吗?
第309章求死
胡敦对皇帝的脸色置若罔闻,大有唐时魏征的刚正不阿,依旧直直挺立大殿中央。
他见皇帝不说话,便主动道:“皇上,张家长女张灵儿,女扮男装,混入军中,此乃欺君罔上的大罪。皇上不但不治其罪,反而封其为玄武将军,让众臣如何信服?若是这样,将何以振朝纲、何以整军纪?”
永平帝气得脸色涨红。
群臣们闻言都停下筷子、放下酒杯,大殿中呈现微妙的氛围。
胡钧面色苍白,手微微颤抖。
小葱坐在两位哥哥中间,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跟没听见一样;葫芦不动声色地帮她剥了一只大虾,放入她面前的碟子中,低声道:“沾点醋再吃。”
板栗侧头对妹妹低声笑道:“少吃些。这一开荤,你要是不顾忌点,回头长成个胖丫头,穿那南雀国的筒裙可不好看。”
小葱不料他这时候说这个,差点憋不住笑。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向胡敦。
赵耘霍然站起,怒喝道:“胡大夫,皇宫的琼浆玉液和美味佳肴也堵不住你的嘴,一天不陷害忠良你骨头发痒是不是?”
他也不捡择言语了,直接开骂。
哼,这大殿中的文臣武将,清南村人都能数出十几个了,他还怕这老匹夫?
他夹着尾巴过了这些年,今儿不妨就狂放一回。
这话惊得永平帝差点把鹿肉给整吞了——这个赵培土,终于把泼皮本性给露出来了。
胡御史却高深莫测起来,固执地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他。
忽然,礼部尚书黄真微笑道:“赵侍郎切莫生气,本官倒觉得胡御史的话有理。张姑娘混入军中,即便皇上开恩。不治她的罪,也断没有封将军的道理:女子入朝,这不都乱套了嘛!”
他就圆滑多了,没那么针对张家。
这一说,跟着就有人附和,纷纷表示不能封一个女子为将军,实在有违妇德,有损朝纲,有违军纪。
小葱文静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口茶水漱口。然后款款站起身,迈着利落的步伐来到大殿中央,跟胡御史并肩站立。
她扫视一圈众臣。对永平帝道:“胡御史说的有理,民女确实犯了欺君之罪。”
众臣一呆!
赵耘顿时急了:“小葱你……”
小葱一抬手,止住他说下去,却望着皇帝道:“当日,张家遭逢大难。边关更是形式危急。于公,民女不能弃国家于不顾,‘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若不然。便是对皇上不忠;于私,张家沉冤未雪,民女不能弃亲长不顾。若不然,就是对亲长不孝。民女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只好弃卑微身躯于不顾,投身疆场。”
她再次扫视众臣,轻笑道:“如今。西方、南方边关已定,便是元国还在虎视眈眈。两位兄长也必能为君分忧;张家已经平反,兄妹自然会替民女尽孝。民女已经心无牵挂,就请皇上斩了民女,以振朝纲,以整军纪,以彰显妇德。”
众臣鸦雀无声,尴尬万分:这话说的,卸磨杀驴也不带这样的。